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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43章 馴虎成貓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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到了夜裏,齊梅總算從炕上下來了。

她道:“今夜你們大家都休息,我送你父親一程,給他守一夜靈吧。”

旋即,她又說:“今夜廚房的人也得回家歇著去了,廚房由錦棠守著,淮安就留在這兒,與我一起陪你爹吧。”

若是上輩子,錦棠最受不了的就是陳淮安對於齊梅哪種俯首貼面,無論任何事都只會說好好好的態度,但如今知道他是哪麽個身世,也就釋懷了。

轉身,她便進了廚房。

廚房裏因各處有炭火,倒是格外的暖和。

一樣樣給明兒備燴菜的炸丸子,炸排骨,雞蛋片子堆在銅盆裏堆成了小山一樣高,錦棠坐在竈火邊,挑了碗雞蛋葉子出來,沐了些醋蒜做澆汁兒,邊吃著,邊望著窗外。

果然,不一會兒,前後腳兒的,劉翠娥先繞過靈棚進了後院,再接著,徑自就往後屋子而去了。

照她上輩子的經驗,這當是要勾著嘉雨,一起成事兒了。

錦棠也是旋即就跟了過去。

半夜三更月影垂垂,她就在後門上等著,果不其然,過一會兒,陳嘉雨悄悄摸摸的來了。

前面院門大敞,連著三天三夜未合過眼,累疲了的陳嘉利圍著火爐,垂搭著眉眼,正在與他的幾個堂兄弟們熬罐罐茶吃。

而大房和三房的幾個妯娌們,也累的爬不起來,早回家,回到自家的熱炕上挺屍去了。所以今夜雖說處處門窗大敞,但是人們都已經陷在一種疲憊到極致的狀態下,壓根就沒人關註別人究竟在做什麽。

這可真是個,爬墻種瓜的好日子。

嘉雨真不想的,他對於男女之事,有一種純潔而美好的向往,夜裏幻想,總覺得哪種事情,應該是跟二嫂這樣的女子,濃情蜜意,你歡我笑,而不該是像二哥總折磨的二嫂哭個不停,也不該是像大嫂和大哥,為了種個孩子,於是每個月照例來哪麽一下。

但母親的心思,他也不是不懂。

齊梅太好面子,不希望別人說三道四,也不希望有人知道自家大兒子不能生育,畢竟不能生育這種事兒,於男人來說,太傷臉面了。

所以,她想讓大房有孩子,而且是個像他一樣聰明的孩子。

懷著對於男女之事的好奇和厭惡,也為了能從大嫂這兒把兩本手記拿回來,嘉雨咬了咬牙,就進了後院。

暗中伸出一只手,一把就關上了後院的門。嘉雨還以為是大嫂劉翠娥,倆人畢竟親過也摸過,於身體上來說,要熟悉的多,遂一把就將身後這人壓到了門上:“不是叫你在後屋子裏等著?”

身後的女子一身廚房裏才有的味道,混合著女子的體香,熱兮兮的直竄他的鼻腔。

手指上他的鼻尖,錦棠斥道:“嘉雨,你得告訴我,這一夜子的,你和大嫂倆個究竟是要去做什麽?”

居然是錦棠。

陳嘉雨從臉紅到腳跟兒,怔了怔,松開了二嫂軟軟的臂膀兒,往後退了兩步。

“嫂子,我犯了個錯誤,幹了些蠢事兒,不過過了今夜,哪蠢事兒也就消彌了,你不必操心的,咱們都不會有什麽事兒……”

錦棠也不知該如何勸這孩子,柔聲道:“嘉雨,聽我的話,不要進屋子,你大嫂手裏沒有你要的東西。你還小,將來還要娶妻生子,你可不能幹傻事兒。”

嘉雨楞了半晌,明白錦棠的意思了:“兩本手記居然是在你手裏?”

手記居然有兩本?

錦棠也是一驚:“我只見過一本。你個傻子,你寫哪麽多作什麽,你都寫了些啥啊你。”

嘉雨原本一直就是想和錦棠商量此事,讓錦棠勸退劉翠娥的,但錦棠對他愛搭不理,他也是為了手記,才答應劉翠娥有個孩子的要求的。

這麽說,除了陳淮安燒掉的一本,另一本果真是在劉翠娥的手裏了。上輩子,大約劉翠娥也是先拿手記作要挾,然後陳嘉雨讓她懷上孩子,所以嘉雨才會在第二本手記中寫,說自己和嫂子亂倫了,因為之前已經有一本,就在劉翠娥的手裏。

這孩子可真是個傻子,一回不長記性,別人寫一個字兒腦袋都痛,他只寫自己的嫂子就寫了兩大本手記。

錦棠怒道:“我不管了,隨你們鬧去。”

嘉雨這時候也不進後屋子了,就站在後院裏,與錦棠倆個僵持著,僵持了也不知多久,後屋子裏的劉翠娥一把推開窗子,捂著嘴哭了起來。

到底劉翠娥可憐,嘉雨也不過一個無處宣訴,喜歡用手記記些東西,卻沒藏好的少年而已,誰年青時不曾犯過錯,更何況嘉雨上輩子還付出了自己的生命。

錦棠道:“罷了,翠娥,把手記交出來,焚了去,咱們都揭過今日的事情,從此都不提了,好不好?”

說著,隔著窗子,錦棠就把手伸向了劉翠娥。

伸了半天的手,劉翠娥依舊在哭。

錦棠於是咬牙道:“你分明知道的,你分明知道嘉雨不過個孩子,他便寫哪些東西,也只是腦子一熱一時糊塗而已,我和他之前是否清白,你比我更知道。

你身為大嫂,拿到了不說一把燒掉,你還拿著要挾他,我只問,你覺得自己做的對否?”

劉翠娥依舊在哭,哽噎半晌,道:“難啊錦棠,太難了,嫁人五年懷不上孩子,你不知道我的日子有多難過。”

便是當鋪東家的女兒又如何,便有嫁妝又如何,瞧著別人家小短腿兒的肉娃娃滿院子跑著,自己膝下空懸,頭上幾重大山壓著,而陳嘉雨,也是齊梅在確定是自己兒子不得力之後,自己選的。

齊梅太要面子,想讓倆個親兒子都好,都有兒子,也不想在將來,陳嘉雨娶妻之後,因為過繼孩子的事情而受制於陳嘉雨將來的妻子,所以,要給陳嘉利和劉翠娥一個又聰明又乖巧的孩子,哪就得及早謀劃。

她覺得嘉雨能幫嘉利生出個好孩子來。

“手記了?”錦棠不聽劉翠娥說的,伸著手跺起了腳。

“在,在娘手裏呢。”劉翠娥說道。

正房裏,齊梅帶著陳淮安一起給陳杭守靈。

原本,只要她想拉陳淮安的手,陳淮安整個人都會靠過來的。從小團貓一般團大的兒子,就算是頭老虎,從小兒慣到大,也能慣成一只只順著齊梅手的綿貓兒。

不過陳淮安此刻盤膝坐在靈前,就哪般木呆呆的坐著。

齊梅先就嘆了一氣,再道:“我只問你,淮安,我待你媳婦兒好不好?”她不停的琢磨著,要怎麽說,才能壞了錦棠在陳淮安心裏的印象,讓他徹底厭惡她。

陳淮安盤坐在母親對面,手裏拿著本《中庸》在翻,並未說話。

他記憶力好,又因為上輩子一直在內閣,幫父親起草文書,於文章,有一種屬於自己獨特的領悟和記憶力。陳杭死的哪夜,分明家裏翻天兒了,他都沒出門,整整背了一夜的《孟子》,但這遠遠不夠,照康維楨的為人,不定哪天就會讓他再背一回《中庸》,所以提早預背,他好好兒一個拳把式,如今成個卷不離手了。

“她不過一個酒肆女兒,嫁到這家裏來,我穿的沒有短過她,吃的沒有短過她,便你們臥室裏的床鋪,也比嘉利兩口子的更精貴,這你不可否認吧?”齊梅又道。

上輩子齊梅也經常這樣說。

當然,這一點陳淮安得承認,齊梅待他們在這方面確實不錯。

“為了咱們這個家好,為了你們仨兄弟好,別的我都忍了。便你爹把她送到竹山寺去,是他的不對,可如今他已經死了,人死又豈能言錯?”

陳淮安頭仍埋在書中。

齊梅於是把本書記遞了過來,顫著聲兒道:“可你哪媳婦,你瞧瞧她都做了什麽。若非從嘉雨的屋子裏搜出這東西來,我都不知道她在婚前就……就勾著我的嘉雨。”

陳淮安終於擡起頭來。

原本嘉雨有本手記,他是燒掉了的,沒想到一樣軟羊皮包封的手記,居然還有一本。他於是接了過來,顫抖著翻開。

“娘也不勸你和離,她仍是咱家的兒媳婦,但是淮安,你不能一門心思叫她像馴狗一樣的馴著,你得清醒過來,拿出你為丈夫的威嚴來。”小心翼翼的試探著,見陳淮安哪兩道濃眉依舊疏疏,而臉上也沒有什麽嫌惡的樣子,齊梅又道:“如意爹娘皆死了,也是可憐,如今你爹新喪,白孝之中沒個納妾的理兒,要不,你改天與我一起去趟齊家,瞧瞧她去?”

齊如意,又是齊如意,如今這是納妾不成,要給他養著做外室了。

陳淮安不過草草翻了幾頁。

這裏頭記錄著的,是錦棠還未嫁進來時,嘉雨的手記。他去羅家酒肆打酒,又見到酒肆裏的大姑娘了,他和大姑娘說了什麽,大姑娘又取笑了他什麽。

大姑娘站在略高的櫃臺裏,一枚枚數著,給他丟銅板了。

大姑娘還俯身在櫃臺上,笑瞇瞇的問說:既你二哥好吃酒,怎的從來不見他來打酒啊?

零零總總,躍然於紙上的,未嫁時的羅錦棠的身影,就在手記的每一頁上。

若非這一本,只是看過第二本,陳淮安還不知道陳嘉雨跟錦棠有這麽一段兒舊緣份,不知道他果真是愛的深沈。

靈堂前有只燒紙盆子,是用來裝燒過元寶的灰燼的,陳淮安略略掃了兩頁,伸手將手記湊到燈前,紙遇火而燃,隨即撲啦啦的燃了起來,眼看就要付之一炬。

“淮安,你這是做什麽?”齊梅一聲尖叫,搶著就要過來搶奪。

何媽就在棺前撥燈,亦叫了起來:“二少爺,你可是咱們家最孝順的,夫人這幾日著實辛苦著呢,嘉利和嘉雨沒叫她疼過,你可是在她肩膀上玩大的,不興這樣氣她的。”

“是嘉雨的問題不是錦棠的問題?這是嘉雨自己寫的東西,跟錦棠無關吧?”陳淮安忽而出聲,語調裏壓抑不住的憤怒:“便是嘉雨的問題,他也不過一個孩子而已,這種東西,見了就得燒之,您還把它拿出來,公諸於眾人眼前……你就不怕毀了嘉雨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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